散文：秋雨问签

今早我是被雨声唤醒的。 推开房门，一股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散落着被夜风刮下的枝叶，浸在雨水里，平添了几分萧瑟。

我像往常一样从厢房踱步至大殿，为三清奉上晨香。窗外雾气氤氲，想来今日香客不会客不会太多。正要转身倒水时，却瞥见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拾级而上。

那人手提果篮，撑着黑色雨伞，在湿滑的石阶上走得极稳。行至殿前，他不疾不徐地收起伞置于檐下，向守候在此的老道长轻声问候："道长早。"

跪上蒲团后，他没有即刻祈福，而是先整了整衣襟，又将袖口向上挽起。这时我才注意到他右腕上系着一根红绳，褪色得厉害，几乎辨不出原本的鲜亮。

"问姻缘？"我轻声问道。

他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我的肩头望向殿外。骤雨敲打着黛瓦，发出清脆的回响。

接下来的一幕令我略感意外——他不仅向着三清神像恭敬三拜，还转身面向山门方向深深作揖。这套仪轨行云流水，仿佛在进行一场酝酿已久的告别。

祈愿时他始终沉默，唯有唇瓣轻颤。最令人不解的是求签之时：旁人总要反复摇晃签筒，他却径直从中抽取一支。

"道长，"他忽然抬眸，"您说人走后，还能感知世事吗？"

老道长尚未回应，他已自顾自地说下去："她最爱这样的雨天，总说枕着雨声入眠最是安宁。"

言语间，他的指尖不停摩挲着那根旧红绳，像是抚摸着岁月留下的印记。

待雨势渐疏，他起身辞行。临别时又从怀中取出簇新的红绳，熟练地系在殿外的古树枝桠上。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我恍然——连续三个秋天，每值烟雨迷蒙时，总能在这座道观的各个角落发现这样的红色信物。

去年此时，我曾遇见系绳之人。那天同样细雨绵绵，依稀看见素衣女子在殿前徘徊。待我出门去，只见庭树新系的红绳在风中轻扬，宛如未尽的低语。

殿内檀香依旧袅袅盘旋，与窗外的雨雾缠绵交织。我忽然清楚，有些刻骨的思念就如这江南秋雨，年复一年如约而至，从未在时光中真正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