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末秋初。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黏稠的、令人焦躁不安的热浪,即便到了傍晚,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江城市,这座曾经以重工业闻名的老牌城市,正经历着一场阵痛,一场由时代洪流推动、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深刻变革。国营红星机械制造厂,这个承载了几代人青春与荣光的名字,如今在市场经济无情的大潮中,正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走到了那一步——破产清算,人员分流下岗。
李默站在红星厂那扇巨大的、曾经象征着荣耀与安稳的铸铁大门前,手里捏着那份单薄的、打印出来的《解除劳动合同证明书》,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地捻得起了毛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布满青苔和斑驳红漆的地面上,像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疤。
他今年四十二岁,是红星厂动力设备处的一名资深工程师,干了整整二十年。从学徒开始,跟着老师傅们钻锅炉、爬管道、调试复杂的汽轮发电机组,对厂里每一个角落、每一台设备的脾性都了如指掌。他不是没有想过未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如此彻底。
“轰隆——”
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巨响,那是厂区深处,最后一台大型锻压机在工人们近乎悲壮的情绪中进行着最后的拆卸。烟尘弥漫,汽笛哀鸣,空气中混杂着机油、铁锈和离别的伤感味道。李默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那是他引以为傲的身份象征,如今却成了束缚他前行的沉重枷锁。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妻子周蓉打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喂,蓉。”
“默子,回来了?怎么样?手续办好了?”周蓉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焦虑,背景里隐约传来女儿小雅做作业的动静。
“嗯,办好了。”李默顿了顿,说,“补偿金……按最高标准给了十二万,加上之前的工龄工资,一共十三万多一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十三万……”周蓉的声音低了下去,“房贷每个月还要还五千多,小雅的学费、兴趣班……还有家里的日常开销……这日子……”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李默已经清楚了她的担忧。他们这个家,一下子失去了最主要的稳定收入来源。
“别怕,蓉。”李默强作镇定,“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技术还在。总能找到工作的。”
“我知道你技术好,可是……目前外面的私企,听说都……都看重年轻、有证书的,你这……”周蓉欲言又止,话语里充满了不确定。
李默何尝不知道现实的残酷。他四十出头,虽然经验丰富,但在许多注重“硬件”的私企老板眼里,年龄就是一道坎,加上国企那种按部就班的工作节奏,他的动手能力和对新技术的敏感度,是否能适应快节奏的私企环境,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手里的证书不少,但大多是年代久远的国企内部评级,含金量在市场上并不算高。
“先回去再说吧,别让小雅担心。”李默挂了电话,抬头望向红星厂那根标志性的、早已不再冒烟的大烟囱。它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俯瞰着这片即将失去灵魂的土地,也注视着像他一样,被时代抛弃的无数普通人的茫然前路。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李默开始了艰难的求职之路。他投出了几十份简历,参与了不下十场面试。不过,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骨感。一些小型私企对他这种“高龄”技术人员并不感冒,嫌他思维僵化,薪资要求高;一些稍具规模的民企,要么是看重他国企背景想要挖点关系,要么是招聘启事上明确写着“年龄限35岁以下”。
碰壁,拒绝,冷眼。这些词汇如同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李默的信心和耐心。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他那双摆弄了几十年精密仪器的手,难道说真的只能去开出租车或者送外卖了吗?
这天下午,李默又一次面试失败。那是一家生产数控机床的企业,面试官是个年轻的技术主管,问了他几个关于最新PLC编程和伺服系统的问题,李默感觉自己回答得还算得体,但对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李工,不瞒你说,我们这行更新换代太快了,我们需要的是能立刻上手,熟悉最新技术的人才。你的经验很宝贵,但……可能不太适合我们目前的节奏。”
走出那家公司气派的写字楼,李默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江城市繁华的商业街上,看着身边穿着时尚、步履匆匆的年轻人,看着玻璃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映照着他落寞的身影。他走到一个街心公园,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口袋里只剩下几张零钱,晚饭还没着落。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请问是李默李工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沙哑,但中气十足的男声。
“我是,请问您是?”
“李工你好,我是宏业科技的赵建明。我们从人才市场那边看到你的简历,觉得你挺合适的,想跟你聊聊。”
宏业科技?李默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在本地的制造业圈子里似乎有点名气,好像是做大型自动化生产线的。他心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赵总?您好您好。”
“别客气,李工。你目前方便吗?我们在城西有个办事处,要不你过来坐坐?喝杯茶,聊聊看?”
“方便方便,我目前过去!”李默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刚才的颓丧一扫而空。他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领,深吸一口气,朝着城西的方向快步走去。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更长,但这一次,那影子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反而带上了一丝跃动的光芒。
希望,哪怕只是微弱的星火,也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第二章:初入宏业,冷遇与转机
宏业科技的办事处位于城西一个新兴的科技园区内,占地面积不大,但装修得颇为现代。前台小姐礼貌地引导李默来到一间宽敞的会议室。赵建明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大约五十岁出头,身材微胖,穿着一件POLO衫,显得精明而干练。会议室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很年轻的技术员,抱着笔记本电脑,另一个是人事部门的主管,表情略显严肃。
“李工,你好你好,快请坐。”赵建明热烈地招呼着,给李默倒了杯水,“路上没堵车吧?”
“还好,赵总。”李默坐下,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
简单的寒暄过后,面试正式开始。人事主管第一问了一些关于离职缘由、薪资期望、稳定性等常规问题。李默都一一作答,尽量客观,也对未来的薪资待遇表明了必定的灵活性。他的期望薪资比在红星厂时低了不少,毕竟离开了体制。
接下来,那位年轻的技术员,名叫肖鹏,负责技术提问。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些关于自动化生产线电气控制原理、PLC编程以及设备故障排查的案例,问了几个问题。李默毕竟在国企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理论功底扎实,实践经验丰富,虽然有些新的术语和技术细节需要反应一下,但大体上都能应对。
肖鹏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问完几个问题后,他合上电脑,看向赵建明,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赵总,基本的专业知识李工还是有的,就是……感觉对目前主流的一些开放式控制系统接触不多,可能有些脱节。”肖鹏实话实说。
赵建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嗯,这个情况我们也思考到了。李工,我们公司最近接了一个大项目,是为临港新区的一家大型外资企业‘腾飞精密’定制一条汽车发动机关键部件的自动化生产线。这条线技术要求很高,集成难度大,我们目前遇到点麻烦。”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李默身上:“我们有一条进口的德国产高精度数控磨床,型号是DMG MORI CMX 600 V,价值不菲。本来是生产线上的核心设备之一,但前几天调试的时候突然出现严重故障,主轴在高速运转时出现异常振动和异响,加工出来的零件精度完全不合格,而且有几次差点导致设备损坏。”
赵建明叹了口气:“德国方面的工程师正在赶过来,但机票订在了后天,最快也要后天下午才能到。可‘腾飞精密’那边催得急,这条线整体调试的进度耽误不得。这条磨床如果不能尽快修好,整个项目节点都要延误,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
他看向李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们查过这台磨床的资料,理论上它有自动诊断系统,但这次故障代码很奇怪,时有时无,我们的工程师搞不定。我听人说,你在红星厂搞过大型设备,特别是动力设备,对精密机械和电气控制都有研究。不知道李工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这个难题?”
李默的心猛地一跳。DMG MORI CMX系列,他有所耳闻,这是顶级的高精度数控机床,结构复杂,价格昂贵,一般只有大型企业或者精密加工单位才会配备。能接触到这种设备,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赵总,您能具体说说故障现象吗?列如,振动频率大致是多少?异响是什么样的声音?报警代码是什么?有没有相关的日志记录?”李默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连珠炮似的问道。
赵建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李默反应这么快,问得这么专业。“具体的振动数据我们初步测过,大致在1200-1500赫兹之间,有周期性。异响像是……金属摩擦,但又有点沉闷,不太规律。报警代码不固定,有时候是SPXXX系列的主轴报警,有时候又是驱动模块的通讯错误,重启后又变了。日志文件我们拷贝下来了,可以给你看。”
“能不能……目前就去看看机器?”李默迫不及待地说。他太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赵建明看了看表:“目前?快下班了。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目前过去一趟也行。机器就放在临港新区的临时厂房里,离这里大致四十分钟车程。正好让我们的工程师也一起过去,做个现场勘查。”
“好!我目前就去!”李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甚至没来得及跟妻子打个招呼,抓起自己的工装外套和那个用了多年、边角已经磨损的工具包,就跟着赵建明和肖鹏走出了会议室。
坐上车,李默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这不仅仅是一次维修任务,更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车子驶离市区,朝着郊外的临港新区开去。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但也显得有些荒凉。宏业科技的临时厂房就坐落在一个新建的工业园区内,周围还有不少工地在施工。
厂房很大,但里面却显得有些空旷冷清。只有少数几台设备在运行,大部分区域还在紧张地进行安装调试。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焊接和机油混合的气味。
赵建明带着他们穿过嘈杂的车间,来到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这里光线略显昏暗,一台巨大的、通体银灰色的数控磨床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尽管是进口设备,但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尘,显然是被搁置了一段时间。
“就是它了,DMG CMX 600 V。”赵建明指着机器,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自从出故障后,就一直停在这里,没人敢碰。”
李默走上前去,仔细观察着这台庞然大物。他先围着机器转了一圈,查看外观是否有明显的损伤。然后,他俯下身,凑近主轴箱和传动部件,侧耳倾听,仿佛在与机器对话。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表面,感受着那些细微的痕迹。
肖鹏在一旁抱着笔记本,打开了机器的操作界面,调出之前的故障记录和诊断信息,眉头紧锁。赵建明则站在一旁,看着李默,眼神复杂,有期待,也有怀疑。
李默没有理会他们,他戴上手套,从工具包里拿出各种精密仪器:振动分析仪、红外测温仪、万用表、听音棒……这些都是他吃饭的家伙,即使在国企下岗的那段日子里,他也一直精心维护着。
他第一用红外测温仪扫描了主轴电机、驱动模块、轴承座等关键部位的温度。主轴驱动模块的温度偏高,比正常值高了将近十度。然后,他用振动分析仪在主轴的不同位置、不同方向采集数据。
随着分析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波形图,李默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振动频谱图上,那个1200-1500赫兹的峰值超级明显,而且伴随着一些谐波分量。这不是典型的轴承疲劳或安装不对中的问题,也不是简单的动平衡失调。
“主轴转速多少的时候问题最明显?”李默问道,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一般是中等偏上的转速,列如4000转以上,振动和异响就会加剧,加工精度就完全失控了。”肖鹏回答道。
李默点点头,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仔细分析着数据。他让肖鹏尝试启动机器,缓慢提升转速,同时密切观察振动和温度的变化。
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主轴缓缓转动。当转速达到3000转时,轻微的振动出现了。李默示意继续加速。
4000转!
嗡——!
一阵比之前更加明显的振动传来,同时,主轴附近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振动分析仪上的数值瞬间飙升,达到了报警阈值。操作面板上,主轴报警灯也亮了起来。
“停下!”李默立刻喊道。
机器缓缓停了下来。车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蜂鸣声。
肖鹏脸色有些难看:“李工,还是老样子。”
赵建明也皱紧了眉头,看向李默,眼神里的怀疑更深了。难道说这个人也……
李默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他关闭了机器,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强光手电和小镜子,开始仔细检查那些平时难以观察到的部位,列如主轴轴承的端面、传动齿轮的啮合面、伺服电机的散热片缝隙……他的动作专注而细致,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但他浑然不觉。肖鹏有些不耐烦了,小声嘀咕:“都停两次了,能有什么问题?德国工程师来了也得换部件吧?”
赵建明抬手制止了他,示意他安静。
突然,李默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主轴编码器连接线缆的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他用小镜子仔细照射着,然后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里的一小段线缆外皮。
“找到了。”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三人的耳朵里。
“什么?”肖鹏和赵建明都凑了过去,不明所以。
李默指着那段线缆:“这里的屏蔽层,有一处被尖锐的东西划破了,可能是在设备运输或者安装过程中不小心造成的。你们看,这里的铜丝已经裸露出来,和金属支架发生了轻微的短路,产生干扰信号。”
他从工具包里拿出放大镜,让肖鹏凑近看:“看到了吗?屏蔽层破损,绝缘层老化。这种情况下,高频信号会串扰到信号线上,导致主轴驱动模块接收到错误的反馈信息,从而引发异常振动、异响,甚至过载保护。”
“就……就这么点小问题?”肖鹏一脸难以置信,“可是,我们检查过线路啊,没发现明显的破损……”
“由于它很隐蔽,而且故障是间歇性的。”李默解释道,“只有在高速运转、电磁干扰最强的时候,这个问题才会显现出来,并且通过干扰信号的强弱,影响到驱动模块的判断,导致报警代码不稳定。同时,局部的短路也会产生额外的热量,导致模块温度升高。”
赵建明也凑过来看,当他看清那处细微的破损时,脸色也变了:“这……这怎么可能?安装的时候我们都检查过的啊!”
“也许是在后期调试过程中,设备移动或者振动导致的。”李默淡淡地说,“或者是线缆本身的质量问题,长期弯折后,外皮脆化开裂。”
他没有再多解释,而是转身从工具包里拿出专业的维修工具和一卷新的、高等级的柔性屏蔽电缆。
“肖工,你帮我扶一下这里。赵总,麻烦找个干净的布,还有绝缘胶布。”李默的语气平静而自信,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在肖鹏和赵建明略带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李默熟练地剥开受损线缆的外皮,小心翼翼地清理掉破损的屏蔽层和绝缘层,然后用焊接工具将同轴电缆的芯线和屏蔽层重新连接到设备的端子上,再用新的屏蔽网和热缩管进行绝缘处理和加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专业人士特有的自信和严谨。
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完成了修复。
“目前,再试一次。”李默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对肖鹏说。
肖鹏还有些愣神,但赵建明已经迫不及待地示意他启动机器。
当主轴再次缓缓转动,升速到4000转时,车间里一片寂静。
没有刺耳的异响。
没有剧烈的振动。
操作面板上的报警灯也没有亮起。
振动分析仪上的数值始终平稳地处于正常范围之内。
成功了!
肖鹏看着屏幕上平稳的波形图,又看了看那台安静运转的庞然大物,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赵建明的脸上则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笑容,他重重地拍了拍李默的肩膀:“李工!牛!真是牛啊!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李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刻,所有的疲惫、焦虑和忐忑都烟消云散了。他知道,他抓住了机会,他证明了自己。
夕阳透过厂房高大的窗户,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照在那台重新焕发生机的德国磨床上,也照亮了李默布满汗水和油污,却写满了坚毅的脸庞。在宏业科技的第一天,他的人生轨迹,似乎已经开始转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第三章:崭露头角,暗流涌动
李默成功修复了那台价值180万的德国数控磨床,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宏业科技内部传开。之前对他的质疑和不屑瞬间变成了惊叹和钦佩。连一向沉稳的赵建明都难掩激动,当即拍板,不仅给李默开出了远超他预期的薪资待遇,还直接将他任命为设备维护部的技术骨干,直接向赵建明汇报。
肖鹏更是对李默佩服得五体投地,主动提出要跟着李默学习。设备维护部原来的几个老员工,态度也从最初的冷淡疏离变得热烈起来。在职场中,技术实力永远是最硬通货。
李默很快搬入了宏业科技安排的宿舍,暂时安顿下来。妻子周蓉得知他找到这样一份高薪且体面的工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只是叮嘱他注意身体,别太累。女儿小雅听说爸爸找到了好工作,也高兴得不得了,嚷嚷着要给爸爸买新衣服。
工作的顺利开局让李默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懈怠。他深知,这次成功修复只是一个开始,宏业科技的设备维护团队整体水平参差不齐,许多设备都是进口的高精尖产品,维护难度极大。要想在这里立足,甚至做出一番成绩,他必须尽快熟悉环境,提升整个团队的能力。
他主动找到赵建明,提出了一个提议:由他牵头,组织每周一次的技术交流分享会,内容可以是新设备原理、常见故障案例分析、新技术发展趋势等等。他还提议建立更完善的设备档案和维护记录,推行预防性维护计划,而不是等到设备坏了才去修。
赵建明对李默的提议超级赞同,大手一挥表明全力支持。这让李默感受到了这位老板的魄力和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他开始系统地梳理宏业科技引进的几条自动化生产线上的关键设备,查阅大量的技术资料,向肖鹏和其他愿意学习的年轻员工传授经验。
肖鹏是个机智好学的年轻人,大学学的就是自动化,理论基础不错,只是一直缺乏实践机会。李默来了之后,他就像一块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李默的经验和知识。两人年龄差距不小,但交流起来却超级顺畅。李默欣赏肖鹏的学习热烈,肖鹏则敬佩李默的技术和沉稳。
不过,职场的江湖,并非总是风平浪静。李默的快速崛起,不可避免地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也引来了一些审视和嫉妒的目光。
设备维护部副经理王浩,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他仗着资历老,平时有些倚老卖老,技术水平嘛,也只能说是勉强能应付日常简单维护。李默的到来,尤其是他越过自己直接向赵建明汇报,并主导了技术交流和设备管理改革,让王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表面上对李默客客气气,暗地里却没少使绊子。
列如,在李默申请采购一些高精度检测仪器和专用工具时,王浩总是以“预算不足”、“现有设备够用”等理由拖延刁难。在技术交流会上,他也常常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尝试难堪李默。
李默对此心知肚明,但他选择了隐忍和专注。他知道,目前还不是争权夺利的时候,他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站稳脚跟。对于王浩的小动作,他能避则避,不能避的就尽量用实际和数据说话,或者干脆不理会。他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深入研究生产线上的每一台设备。
除了王浩这个“内部麻烦”,外部的问题也同样严峻。宏业科技虽然在本地有些名气,但比起“腾飞精密”这样的行业巨头,还是小巫见大巫。腾飞精密对这条自动化生产线的精度、效率、稳定性都有着极高的要求,任何一点微小的瑕疵都可能导致整条线被拒收,宏业科技前期投入的巨大成本将难以收回。
李默深知责任重大。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车间里,熟悉设备的每一个参数,研究进口设备的图纸和程序代码。他发现,宏业科技引进的这条生产线虽然先进,但集成的几家供应商(包括那家德国磨床)的控制系统和通讯协议各不一样,导致整个系统的协同效率和数据互通性存在瓶颈。这也是为什么在磨床故障之前,生产线就偶尔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停机和报警。
“肖鹏,你看这里。”一天晚上,加班加点研究生产线PLC控制程序的李默,指着HMI界面上一段复杂的通讯指令,对旁边的肖鹏说,“这条生产线的机器人单元用的是西门子的S7-1500 PLC,而输送线控制系统用的是倍福的CX系列,磨床又是西门子840D sl。它们之间的Profibus DP和EtherCAT通讯链路设计得不够优化,数据交换延迟时有发生,这在高速生产节拍下,很可能成为瓶颈,甚至引发通讯中断。”
肖鹏凑过来一看,果然如李默所说。他之前只负责学习和协助李默处理硬件故障,对软件编程和系统集成了解不深。“李工,那……这能改吗?这都是供应商提供的程序啊。”
“理论上是可以优化的。”李默皱着眉头,“但需要深入了解每个子系统的功能和通讯协议,重新设计通讯架构,编写中间转换程序。这活儿很棘手,弄不好会影响现有功能。”
“可是,如果不优化,万一到时候达不到腾飞精密的要求……”肖鹏有些担忧地说。
李默沉默了。他知道肖鹏说得对。赵建明把宝押在了这条生产线上,投入了巨额资金和人力。如果由于系统集成的问题导致项目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让我想想,”李默揉了揉太阳穴,“我需要拿到所有子系统的详细通讯协议文档,以及整个生产线的电气原理图和PLC程序源代码。然后,我们可能需要搭建一个模拟环境,进行测试和验证。”
这无疑是一项庞大而艰巨的任务。涉及到商业机密,获取这些文档和源代码的难度可想而知。宏业科技虽然和腾飞精密签订了合同,但核心技术资料掌握在各个供应商手中。
“我去试试看能不能从采购和项目管理那边拿到一些资料。”肖鹏自告奋勇,“我跟采购部的老刘和项目管理部的孙经理关系还不错。”
“好,辛苦你了。”李默拍了拍肖鹏的肩膀,“记住,注意保密,不要引起怀疑。”
接下来的日子,李默和肖鹏开始了新一轮的奋战。白天,李默依旧处理着日常的设备维护和优化工作,晚上和周末,则和肖鹏一起,对着厚厚的英文和德文技术文档进行研究,尝试理解复杂的通讯逻辑。
李默那双摆弄了几十年机器的手,如今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编写着复杂的PLC程序和通讯转换代码。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要将这些冰冷的电子符号驯服。有时候,为了弄清楚一个通讯报文的含义,他能熬上好几个通宵。
周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止一次劝李默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垮了。但李默只是笑着安慰她:“没事,蓉。我目前干得很有劲儿。人活着,总得找点有价值的事情做。”
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红星厂的辉煌已经成为过去,眼前的这条路,虽然充满挑战,但也充满了希望。他要为自己,也为这个家,在这片新的土地上,重新打下坚实的基础。
就在李默和肖鹏埋头钻研生产线系统优化的时候,王浩也没有闲着。他一方面继续在暗中给李默制造麻烦,另一方面,也开始悄悄地活动,尝试拉拢一些老员工,甚至在赵建明面前旁敲侧击地暗示李默“野心太大”、“搞技术出身,不懂管理”、“可能会破坏团队稳定”。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在宏业科技的设备维护部悄然打响。李默对此并非毫无察觉,但他选择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他信任,只要能不断为公司创造价值,那些宵小之辈的伎俩,终究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不过,他低估了职场的复杂性,也低估了某些人为了保住自身利益所能达到的程度。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第四章:危机降临,孤注一掷
时间飞逝,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李默主导的设备维护优化和系统通讯改善工作取得了显著的成效。生产线的整体效率提升了近10%,设备故障率下降了20%,一些长期困扰生产的疑难杂症也得到了解决。更重大的是,他为那条即将交付给“腾飞精密”的自动化生产线建立了一套相对完善的预防性维护体系和详细的运行数据档案。
赵建明对李默的工作超级满意,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扬他,并暗示将来会思考让他承担更重大的职责。肖鹏也成长迅速,已经能够独立处理许多常见的设备故障,并开始参与到一些技术改善项目中。两人配合默契,成为了宏业科技技术团队新的核心。
不过,就在一切看似顺风顺水的时候,真正的危机爆发了。
距离预定交付日期只剩下不到一周。宏业科技和腾飞精密的项目团队正在进行最后的联合调试和验收准备。整个公司的气氛既紧张又期待。
这天上午,生产线在进行高速连续运行测试时,意外再次发生。这一次,问题不是出在单体设备上,而是整个生产线出现了大规模的通讯中断!机器人停止了动作,输送线卡住了物料,就连那台刚刚被李默修复好的德国磨床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出了一大堆复杂的错误代码。
控制室里一片混乱。操作员手忙脚乱地尝试重启系统,但无济于事。项目负责人赵建明脸色铁青,冲进控制室,对着技术人员大发雷霆。
“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趴窝了?!腾飞精密的项目经理半小时后就到!要是今天搞不定,这个合同就算黄了!我们宏业科技的脸面往哪儿搁?!”
肖鹏和李默几乎是同时赶到控制室的。李默迅速扫了一眼报警信息和各设备的状态指示灯,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赵总,看起来像是整个车间工业网络的骨干链路出了问题。”李默沉声说道,他注意到连接主控室PLC和各车间分控单元的工业以太网交换机指示灯异常闪烁,部分端口的链路状态灯熄灭了。
“网络问题?”赵建明一愣,“不可能啊!前几天测试还好好的!”
“网络故障有时候是间歇性的,或者受到外部干扰。”李默一边快速走向网络机柜,一边说道,“肖鹏,马上检查主交换机的日志,看看有没有异常断开的连接记录。另外,检查一下各分控单元的网络状态。”
肖鹏立刻行动起来。李默则蹲在网络机柜前,仔细查看交换机的状态指示灯和连接线缆。他发现,连接机器人控制单元和磨床区域的几根光纤跳线的收发指示灯时明时暗,超级不稳定。
“这几根光纤有问题。”李默指着那几根跳线说。
“光纤?”维护部的一个老员工插话道,“李工,那几根线前几天还好好的,是不是被谁不小心碰到了?”
这时,王浩也赶到了。他看了一眼情况,立刻把矛头指向了负责现场布线的施工队:“肯定是施工队的人!前两天我路过,还看到他们在机柜旁边堆放杂物,肯定是他们不小心把光纤弄断了或者踩松了接头!”
施工队的负责人被叫了过来,一脸委屈和茫然:“我们这几天都没在这边施工啊!而且我们布线的时候都做了保护……”
“目前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赵建明吼道,“能不能修好?!”
王浩立刻表态:“赵总,光纤断了或者接头松动,我们马上找人重新熔接或者更换!保证半小时内搞定!”他这话似乎是想把功劳揽到自己这边,同时暗示李默之前的判断可能有误。
肖鹏检查了交换机日志,也过来说:“李工,日志里的确 有这几台分控单元短暂离线的记录,但缘由显示是‘链路中断’,没有明显的错误代码。看起来的确 像是物理链路的问题。”
李默的心沉了一下。如果是光纤物理损坏,那的确 比较麻烦,需要专业的熔接设备和人员,短时间内未必能修好。而且,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条生产线的工业网络是供应商精心设计的,布线规范,防护措施也比较到位,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地出现大面积光纤故障?
“先别急着换光纤。”李默阻止了王浩,“肖鹏,马上用备用笔记本电脑,通过无线接入点,尝试远程登录到那几台离线的分控单元PLC上,看看能不能读取到更详细的错误信息。另外,检查一下机柜内部的电源和接地是否稳定。”
肖鹏立刻照做。几分钟后,他报告说:“李工,远程登录成功了!那几台PLC并没有死机,但它们的通讯模块不断报出‘网络风暴’和‘数据校验错误’的警告!电源和接地看起来没问题。”
“网络风暴?数据校验错误?”王浩愣了一下,显然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这跟光纤有什么关系?”
“如果光纤链路存在间歇性的干扰或者信号劣化,会导致网络上传输的大量数据包出错、丢失甚至重复,从而引发网络风暴,使得正常的通讯无法进行,甚至损坏通讯模块的缓存。”李默解释道,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机柜后面那些纵横交错的线缆,“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几天前测试还完全正常。”
他的目光停留在机器人控制单元旁边一个新增加的、用于连接车间监控摄像头的交换机上。这个交换机是项目后期,应腾飞精密的要求,临时增加的,用于实现生产过程的视频监控。
“这个监控交换机是什么时候加的?谁加的?”李默问道。
一个负责信息化的小伙子回答:“是上周加的,为了配合验收。我们按照图纸接的线,应该没问题啊。”
李默站起身,快步走到那个监控交换机前,仔细查看了它的型号、接线方式和配置参数。然后,他又对比了主网络交换机的配置。
几分钟后,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问题出在这里!”他指着监控交换机,“这个交换机,它的默认网桥模式开启了IGMP Snooping功能,但我们主网络使用的是静态VLAN划分。这两个功能在一起,产生了冲突!导致广播风暴在不同VLAN之间疯狂传播,最终堵塞了整个骨干网络!”
“广播风暴?IGMP Snooping?”赵建明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抓住了关键词,“你是说,是这个新加的监控交换机导致了整个网络瘫痪?”
“是的!”李默肯定地说,“这种功能冲突在网络配置中很隐蔽,尤其是在不同厂商设备混合组网的情况下。前几天测试的时候,可能由于监控摄像头还没全部启用,或者网络负载不高,所以没有触发。今天进行高速连续测试,网络流量激增,冲突就彻底爆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不起眼的监控交换机上。如果不是李默经验丰富,对网络协议有深入研究,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隐藏极深的问题。
“那……那目前怎么办?”赵建明急切地问,“马上把这个破交换机撤了换掉?”
“来不及了。”李默摇头,“就算目前拔掉它,网络风暴可能已经在交换机内部造成了缓存损坏,强行重启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问题,甚至需要返厂维修。而且,临时更换设备,重新配置网络,没有几个小时根本搞不定。”
距离腾飞精密的人到来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恢复网络,后果不堪设想。
控制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浩突然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赵总,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看来这次是真的栽了。我看,还是赶紧跟腾飞精密那边解释吧,看看能不能争取点缓冲时间。”
他这话无疑是雪上加霜。
赵建明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显然也在激烈地挣扎着。撤掉交换机风险太大,不撤掉,网络恢复不了。难道说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个价值数千万的项目泡汤吗?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李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还有办法。”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他。
李默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个肇事的监控交换机上。他的眼神冷静而决绝。
“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这个出问题的网络节点,建立一条临时的、可靠的通讯链路,恢复主干网络的通讯。”
“绕过?怎么绕?”赵建明急忙问道。
李默走到机柜前,指着主交换机和机器人控制单元的接口:“主交换机到机器人控制单元的这条光纤链路,物理上是通的,只是由于广播风暴导致逻辑链路中断。我们可以……”
他飞快地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利用备用光纤跳线,直接在主交换机和机器人控制单元的备用端口之间,建立一个点对点的临时光纤连接。同时,手动配置静态路由,强制让关键的机器人控制指令和状态数据通过这条临时链路传输,完全避开那个故障的监控交换机和它引发的广播风暴。
“这个方案可行吗?需要多长时间?”赵建明紧张地问。
“理论上可行。”李默看着肖鹏,“肖鹏,你立刻查一下主交换机和机器人控制单元备用端口的型号,确认是否支持一样的速率和光纤类型。我需要马上修改交换机的配置,添加静态路由。”
“我马上去查!”肖鹏立刻行动起来。
“那……那监控怎么办?”负责信息化的小伙子担忧地问。
“目前顾不上监控了!”赵建明果断地说,“先把生产线恢复再说!所有资源优先保障生产通讯!”
李默点点头,迅速打开主交换机的配置界面,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他知道,这个方案风险极高,任何一个配置错误都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但他别无选择。
肖鹏很快确认了备用端口兼容。李默毫不犹豫地将准备好的备用光纤跳线插入主交换机和机器人控制单元的备用端口。然后,他一边修改配置,一边指导肖鹏通过笔记本电脑登录到机器人控制单元的PLC上,手动设置静态路由,强制其关键通讯路径指向新的临时链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控制室里鸦雀无声,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
终于,李默完成了主交换机的配置。他深吸一口气,对肖鹏点了点头。
肖鹏也完成了PLC的路由设置,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颤抖着手,在笔记本电脑上执行了路由刷新命令。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控制台上那几台原本黑屏的机器人控制单元的显示屏。
一秒,两秒,三秒……
显示屏亮了!状态指示灯由红转绿!
“连通了!连通了!”肖鹏激动地喊道!
紧接着,输送线重新开始运转,机器人手臂也缓缓地抬起了机械臂,做出了预设的动作。控制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成功了!李默孤注一掷的方案,竟然真的成功了!
赵建明激动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李默的后背:“好小子!李默!你真是我的救星啊!”
肖鹏也兴奋地跑过来,拉着李默的手,一脸崇拜:“李工!你太厉害了!我真服了你!”
不过,李默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他只是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被临时撇开的监控交换机。虽然暂时解决了危机,但这个隐患并没有根除。而且,临时搭建的链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更重大的是,这次危机虽然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但其中暴露出的问题,以及刚才那个戏剧性的反转,无疑会在公司内部掀起新的波澜。他隐隐感觉到,这次事件,或许仅仅是一个开始。而他,已经身处风暴的中心。
第五章:暗处的眼睛,信任的代价
生产线网络故障的危机,在李默近乎神迹般的临场发挥下得以化解。腾飞精密的项目经理虽然姗姗来迟,但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并亲自见证了生产线的顺畅运行后,对宏业科技的技术实力表明了高度认可,最终顺利签署了验收文件。
这个结果,让宏业科技上下一片欢腾。赵建明更是意气风发,公开表彰了李默和肖鹏,并宣布给予两人特别项目奖金。李默的名字,在公司内外一时间声名鹊起,被誉为“技术大神”、“救火队长”。
不过,繁华背后,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次危机,虽然最终被圆满解决,但也撕开了宏业科技内部管理上的一些口子。临时增加监控交换机导致网络故障这件事,让赵建明意识到供应链管理和项目变更流程上存在漏洞,开始着手整顿。这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其中就包括副经理王浩。
王浩表面上对李默的“丰功伟绩”赞叹不已,暗地里却更加忌惮和怨恨。他清楚,这次如果不是李默力挽狂澜,他作为分管设备维护的副经理,难辞其咎。如今李默立下如此大功,风头盖过了所有人,他在公司内部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于是,王浩的报复行动变得更加隐蔽和阴险。他开始利用职权,在李默负责的设备维护项目上设置障碍,列如故意拖延提供备件,或者在维修工单上做手脚,暗示外协单位消极对待李默的维修请求。他还常常在部门会议上,以“风险控制”、“流程规范”等名义,对李默提出的一些旨在提高效率、打破常规的提议进行批评和质疑。
更让李默感到不安的是,他发现似乎有人在暗中监视他,或者说,是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好几次,他晚上独自加班研究设备图纸或者编写程序时,总感觉窗外有黑影掠过,或者身后有不寻常的脚步声。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但几次之后,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他将自己的疑虑告知了肖鹏。肖鹏一开始觉得是他太累了产生的错觉,但仔细回想,也表明的确 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列如,上次网络故障那晚,他好像看到王浩在车间外面鬼鬼祟祟地转悠了好几圈。
“王浩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肖鹏忧心忡忡地说,“李工,他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李默没有明确回答,但他知道,肖鹏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职场的倾轧,往往比机器故障更加凶险莫测。
除了来自内部的威胁,外部的压力也并未减轻。腾飞精密虽然验收通过了,但他们对生产线的长期稳定性和数据追溯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意味着宏业科技必须持续投入资源进行设备优化和系统升级。
赵建明深知这一点,他将目光投向了那条生产线的数据采集和分析系统。目前的系统只能进行简单的运行状态监控和报警,无法对海量的生产数据、设备状态数据进行深度挖掘,无法为预测性维护、工艺优化提供有力支持。而这,正是当前智能制造浪潮下,企业提升核心竞争力的关键。
“李默,肖鹏,”在一次高层会议上,赵建明提出了新的目标,“我们下一步,要打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智能化车间。核心就是建立一个统一的数据平台,把所有关键设备的运行数据、工艺参数、质量信息等都实时采集上来,进行分析和可视化。我打算成立一个专项小组,由你们两个牵头,负责这个数据平台的搭建和初步应用。这件事,对公司未来的发展至关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是一个极具挑战性,但也充满机遇的任务。一旦成功,不仅将极大提升宏业科技的技术实力和市场竞争力,也意味着李默和肖鹏将在公司内部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李默和肖鹏都感到兴奋。他们早就对现有的设备数据利用不足感到惋惜,如果能建立一个强劲的数据分析平台,将对整个生产线的优化产生革命性的影响。
不过,这个项目同样困难重重。第一,数据采集涉及到与各种不同品牌、不同型号设备的通讯协议对接,工作量巨大。其次,数据的存储、处理、分析和可视化,需要专业的IT技术和大数据平台支持。最后,如何将这些数据分析结果有效地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也需要深厚的行业知识和经验。
李默深感责任重大。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项目,更是关乎公司未来发展命运的战略举措。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项目中。白天,他需要处理日常维护和不断涌现的新问题;晚上和周末,他则带领肖鹏和临时抽调的几名IT工程师,研究各种设备的通讯协议,搭建数据采集框架,设计数据库结构。
肖鹏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潜力,在李默的指导下,他很快就掌握了工业数据采集和基础数据分析的知识,并能够独立编写一些数据清洗和处理脚本。
就在数据平台项目紧锣密鼓地进行时,意外再次发生,而且这次是直指李默个人的。
这天,公司服务器管理员在例行检查备份日志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安全漏洞——公司用于存储核心设备图纸和技术文档的内部文件服务器,曾经被人通过一个早已废弃的、权限未及时回收的旧账号,非法访问和下载了大量敏感数据!其中包括几款正在研发中的新型设备的图纸,以及一些关键设备的维修手册和工艺参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整个宏业科技管理层都陷入了恐慌。这些数据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更可能动摇公司的核心竞争力。
赵建明震怒不已,下令彻查。安全部门立刻介入,封锁了服务器,调取了日志,进行技术分析。
调查很快指向了一个可疑的IP地址。这个IP地址属于公司内部网络,登录时间大多是在深夜或者凌晨。进一步的追踪发现,这个IP地址的物理位置,竟然指向了设备维护部的一个备用工作室!
而这个备用工作室,正是李默为了方便晚上加班和研究工作,常常使用的地方!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最近风光无限的技术骨干——李默!
“怎么会是他?”赵建明简直不敢信任自己的耳朵,“李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总,登录账号是旧的,但权限很高,可以访问大部分核心数据。”安全部门负责人汇报道,“我们查了门禁记录,李默的确 在那些时间段进出过那个工作室。而且,他的电脑IP地址,也曾经连接过那个服务器。”
“搜查他的电脑!还有他的办公室!”赵建明立刻下令。
很快,搜查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在李默办公电脑的某个隐藏文件夹里,发现了大量从服务器下载下来的图纸和文档的拷贝!虽然大部分是加密压缩的,但文件名和大小都清晰地指向了失窃的数据!
“证据确凿!”安全部门负责人将情况汇报给赵建明,“赵总,我们有理由怀疑,李默利用职务之便,非法窃取公司核心技术资料!”
赵建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不愿意信任这一切是真的,那个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屡立奇功的李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把李默给我叫过来!”赵建明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颤抖。
很快,李默被带到了赵建明的办公室。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脸色铁青的王浩,以及安全部门的负责人。
“李默,”赵建明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眼神复杂,“公司服务器的核心技术资料被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你……作何解释?”
李默看着办公桌上摊开的、属于他的电脑拷贝出来的文件目录,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总,我没有!我没有偷公司的资料!”李默的声音由于激动而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电脑里会有这些东西!我的电脑密码只有我自己知道!”
“密码只有你自己知道?”王浩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李工,大家都是技术员出身,谁不知道你技术好?破解个密码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再说了,你常常加班,谁知道你有没有利用职务之便,偷偷拷贝数据?”
“你胡说!”李默愤怒地看向王浩,“我为什么要偷公司的资料?我在这里好好工作,拿着高薪,前途一片光明,我有什么动机?”
“动机?”赵建明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李默,我知道你技术能力强,对公司贡献很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列如质疑公司的管理流程,列如对一些决策提出不同意见,会不会让一些人觉得……受到了威胁?”
赵建明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刺进了李默的心脏。他清楚了,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是有人在他背后搞鬼,想要栽赃陷害他!
“赵总,你不能听王浩一面之词!”李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的电脑,最近有没有借给别人用过?或者有没有人动过我的东西?”
赵建明摇了摇头:“你的办公室和电脑,平时只有你一个人用。”
“不可能!”李默大声说,“必定有人入侵了我的电脑!或者在我的电脑里植入了木马!”
“我们已经对服务器和你的电脑进行了技术检查,没有发现外来入侵的痕迹。”安全部门负责人说道,“拷贝数据的操作,是从你的电脑终端发起的,时间也和你加班的时间吻合。”
证据链似乎完美无缺,将李默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默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他环顾四周,昔日尊敬的老板,此刻脸上充满了失望和审视;昔日的同事,此刻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疏离;尤其是王浩,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自己离开红星厂时的落魄,想起了修复磨床时的艰辛,想起了网络故障时孤注一掷的豪情,想起了和肖鹏一起奋斗的日日夜夜……难道说,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自己拼尽全力换来的信任和成就,转眼间就要被人窃取并摧毁?
“赵总,”李默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和一切担保,我没有偷窃公司的任何资料!我信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请给我一点时间,我必定会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赵建明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男人,心里也充满了挣扎。如果李默真的是无辜的,那他就是公司内部出现了内鬼,而且手段极其高明;如果李默真的有问题,那他之前的种种表现,又是为了什么?
“好。”赵建明最终缓缓开口,“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如果你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你的清白,那么……我只能按照公司的规定处理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李默出去。
李默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办公室。他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办公室门外,肖鹏焦急地等在那里。当他看到李默苍白而失落的脸色时,立刻清楚了发生了什么。
“李工!”肖鹏冲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李默,“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默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被陷害了,肖鹏。有人……想要把我赶走。”
肖鹏的脸色也变得煞白:“是谁?是王浩吗?必定是他!这个老匹夫!我们去找赵总说清楚!”
“没用的。”李默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在找到确凿的反证之前,我说什么都没用。”
他看着肖鹏,眼神里带着一丝托付:“肖鹏,这个数据平台项目,还有公司未来的希望,就拜托你了。你要小心,目前公司里……并不太平。”
说完,他挣脱了肖鹏的手,拖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看着李默落寞的背影,肖鹏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深深的迷茫。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这一次,他必须独自面对。
第六章:绝境求生,柳暗花明
被公司怀疑窃取核心技术的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宏业科技内部蔓延。李默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昔日围绕在他身边的技术人员,如今要么敬而远之,要么态度暧昧。只有肖鹏,依然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李工,你别太担心了。我们再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肖鹏安慰道。
李默坐在空无一人的休憩室里,双手捂着脸。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细节。服务器日志、那个废弃的旧账号、深夜的IP地址、隐藏文件夹里的拷贝文件……这一切看起来都天衣无缝。
“旧账号……”李默喃喃自语,“谁能接触到那个账号?谁知道那个账号还没有被彻底注销?”
“旧账号许多都是历史缘由遗留下来的,知道的人不少。”肖鹏回忆道,“但权限高的,应该不多。王浩以前好像负责过一段时间的服务器管理工作,他应该知道!”
“没错,王浩肯定知道。”李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这还不够。他需要拿到我的电脑权限,或者在我电脑里做手脚,才能把数据拷贝到我的电脑里,栽赃给我。”
“会不会是……王浩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动了你的电脑?”肖鹏猜测道。
李默摇了摇头:“不太可能。我的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屏保密码,他很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操作。而且,拷贝那么多数据需要时间,不可能毫无痕迹。”
“那……会不会是远程入侵?”肖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服务器日志显示没有外来入侵痕迹。”李默说,“而且,如果是远程入侵,直接攻击服务器不是更方便吗?何必多此一举,嫁祸给我?”
两人陷入了沉思。线索似乎都指向了王浩,但作案手法却依然成谜。
“对了,李工,”肖鹏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网络故障之后,你让我帮你留意那个监控交换机的情况,后来怎么处理的?”
“那个交换机……”李默皱眉思索着,“当时情况紧急,处理完网络故障后,我就把它隔离放在仓库角落了,想着之后再研究怎么处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随意问问。”肖鹏似乎并没有在意。
就在这时,李默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李默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呵呵,李工,久仰大名。我是宏业科技的退休老员工,姓陈,以前在设备科待过。”
陈师傅?李默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位老员工,据说技术不错,但性格孤僻,后来由于一些缘由提前退休了,很少有人提起他。
“原来是陈师傅,您好您好。请问您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李默有些疑惑。
电话那头的陈师傅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神秘:“李工,我看新闻报道了,知道你最近遇到点麻烦。实则……有些事情,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李默心中一动:“陈师傅,您……知道些什么?”
“呵呵,我知道的恐怕比你想象的要多。”陈师傅笑了笑,“当年,我在设备科的时候,也接触过一些核心设备的数据。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陈师傅,您的意思是?”
“这样吧,今晚八点,老地方,红星厂后门那家‘老地方’小饭馆,我请你喝两杯,咱们边喝边聊。”陈师傅说完,也不等李默回答,就挂了电话。
李默放下手机,看着肖鹏,将电话内容说了一遍。
“红星厂?陈师傅?”肖鹏也感到一丝蹊跷,“他为什么要帮你?他可信吗?”
“我不知道。”李默摇了摇头,“但目前我们也没有别的线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或许,他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晚上八点,李默准时来到了红星厂后门那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饭馆不大,生意却不错,坐满了下岗后出来喝点小酒、叙叙旧的老红星人。
陈师傅已经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面前摆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瓶二锅头。他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很亮,透着一股精明和沧桑。
“李工,你来了。”看到李默,陈师傅招了招手。
李默走过去坐下,要了一瓶啤酒。
“陈师傅,您找我……”
“别急,先喝一个。”陈师傅拿起酒瓶,给李默倒了一杯,“我知道你目前遇到难处了,被人冤枉,肯定不好受吧?”
李默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唉,这年头,好人难做啊。”陈师傅叹了口气,“像你这样有本事、肯做事的人,反而不受人待见。不像某些人,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
陈师傅的话意有所指,让李默心中一动:“陈师傅,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师傅拿起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喝了一口酒,似乎在酝酿情绪。
“李工,你还记得,当年红星厂那台进口的五坐标加工中心吗?”陈师傅突然问道。
李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当然记得。那是厂里花大价钱引进的宝贝,加工精度极高,当时负责调试和维护的,就是您老人家吧?”
“呵呵,是我。”陈师傅脸上露出一丝自豪,“那台机器,技术领先了国内至少十年。厂里花了大价钱,不仅买了机器,还买了全套的技术资料和服务合同。”
“是啊,后来……”李默欲言又止。他记得,那台加工中心后来也出过几次问题,每次都是原厂工程师来解决,费用高昂。
“后来?后来厂里效益不好,经费紧张,那台机器的后续维护合同就没续了。”陈师傅呷了口酒,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但是,机器总会有坏的时候。有一次,主轴编码器出了问题,国内买不到备件,原厂报价比买台新机器还贵。厂里领导急得团团转。”
“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陈师傅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我认识一个在德国留学的博士,搞自动控制的,通过他,弄到了一套编码器的原理图和部分源代码。我们几个老伙计,硬是靠着拆零件、反推原理,仿制了一套替代品,把机器给修好了。”
李默惊讶地看着陈师傅:“您……您自己修好的?”
“是啊。”陈师傅得意地点点头,“从那后来,我就留了个心眼。厂里引进的那些进口设备的资料,我都偷偷备份了一份。包括后来那几条自动化生产线的部分核心程序和参数。”
李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陈师傅,您的意思是……您手里有宏业科技那条生产线的核心技术资料?”
“呵呵,谈不上全部。”陈师傅摆摆手,“就是一些关键的子程序、通讯协议栈,还有我当年研究琢磨的一些笔记。当年红星厂倒闭的时候,我把这些资料都备份了出来,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那您为什么目前……”李默不解地问。
陈师傅深深地看了李默一眼:“由于,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技术好,有责任心,却不懂得变通,容易得罪人。而且……我听说,你最近在搞什么数据平台?想把那些设备数据都挖出来分析?”
李默点了点头。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陈师傅叹了口气,“但是,有些核心技术,是买不来的,也是偷不走的。它需要沉下心来,一点一滴地去积累,去琢磨。宏业科技那条生产线,用的那几款进口PLC和驱动,许多底层的东西,外方都是加密的,你就算拿到了表面的程序,也很难吃透。”
“陈师傅,您……”李默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您是说,宏业科技这次数据被盗的事情……”
“哼,王浩那小子,当年在设备科的时候就喜爱投机取巧,仗着有点小机智,喜爱出风头。”陈师傅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屑,“他这次,估计是眼红你立功,又怕你威胁到他的位置,就想了这么个下三滥的手段,想把你搞垮。”
“可是,他是怎么拿到那些核心资料的?”李默追问。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师傅冷笑一声,“当年红星厂破产后,一些技术资料流落到了外面。王浩不知道从哪个渠道,弄到了当年那台五坐标加工中心的部分资料,发现和我当年备份的某些通讯协议栈,竟然有类似之处。他花了点心思,反向工程,竟然破解了宏业科技那条生产线上部分设备的底层通讯协议!”
李默恍然大悟!难怪王浩能如此精准地利用监控交换机引发网络风暴,难怪他能如此迅速地“破解”那个旧账号的权限(或许他早就通过某种方式拿到了更高权限),难怪那些被拷贝的数据,许多都是加密的,但他却能轻易获取——由于他早就通过逆向工程,掌握了部分核心协议的解密方法!
“那……他把我电脑里的那些拷贝文件……”
“也是他做的手脚。”陈师傅说道,“他知道你晚上常常用那台备用电脑加班,就偷偷在你电脑里植入了远控木马。等你不在的时候,他就远程操控你的电脑,登录服务器,拷贝数据,再把文件藏到你指定的隐藏目录里。这样,一旦事发,所有证据都会指向你。”
真相大白!李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王浩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卑劣和高明!他不仅陷害了自己,还利用了红星厂的技术遗产,窃取了宏业科技的核心机密!
“陈师傅,您……为什么不早点告知我?”李默看着陈师傅。
“呵呵,我信不过别人。”陈师傅喝了口酒,“我观察了你很久。你的确 是个踏实肯干的好小伙子。而且,你懂技术,知道这些资料的价值,不会像某些人那样,拿到手就想去卖钱。”
“那您目前告知我这些,是……”
“我是想帮你。”陈师傅放下酒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李工,王浩手里掌握着宏业科技的部分核心技术机密,这对公司来说是巨大的隐患!而且,他这次陷害你,手段如此恶劣,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默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陈师傅,您有什么提议?”
“我有几个办法。”陈师傅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第一,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情况,以及我手里备份的那些资料,都交给赵总。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亲眼看到王浩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没问题!”李默立刻答应。
“第二,”陈师傅继续说道,“王浩既然能破解宏业科技的协议,说明他对这些设备很了解。你可以想办法,‘请’他帮个忙,列如,让他‘指导’一下数据平台项目的某些难点。然后,在他操作的时候,抓住他的把柄,列如,让他现场演示如何破解某个程序,或者恢复某个被删除的数据。人赃俱获,他再也无法抵赖!”
李默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可是,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配合呢?”
“这就看你的了。”陈师傅笑了笑,“以你的技术,制造点‘难题’让他来‘解决’,还不是小菜一碟?”
李默和陈师傅又密谋了许久,制定了一个周密的反击计划。喝完酒,李默向陈师傅深深鞠了一躬:“陈师傅,谢谢您!这份恩情,我李默没齿难忘!”
“呵呵,不用谢我。”陈师傅摆摆手,“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小人得志。而且,我也希望看到,真正有技术、有良心的人,能够得到公正的对待。宏业科技,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离开小饭馆,李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黑暗中,似乎有一丝曙光正在悄然升起。他知道,一场最后的较量,即将在明天展开。
第七章:釜底抽薪,真相大白
第二天一早,李默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公司。虽然背负着窃取资料的嫌疑,但他神色平静,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从容。他知道,今天将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一天。
他先是找到了赵建明,将自己的昨晚的奇遇和陈师傅的爆料和盘托出,并提出了自己的反击计划。
赵建明听完李默的叙述,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的内鬼竟然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副经理王浩,而且手段如此卑劣,还牵扯出了多年前红星厂的技术资料。他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冷静的下属,心中的疑虑和失望渐渐被震惊和愧疚所取代。
“李默……”赵建明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是我……是我看错了人,也差点……冤枉了你!”
“赵总,目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李默打断了他,“王浩既然敢做,就必然留有破绽。只要计划得当,我们必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赵建明点了点头,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好!我支持你!需要什么资源,你随时跟我说!”
有了赵建明的支持,李默的底气更足了。他找到肖鹏,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他。
“李工,这……这能行吗?风险会不会太大了?”肖鹏有些担心。这个计划需要他配合李默,在王浩面前“演戏”,稍有不慎就可能打草惊蛇。
“肖鹏,我知道这很冒险。”李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但目前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王浩就像一颗毒瘤,留在公司一天,就是巨大的威胁。只有彻底清除他,宏业科技才能真正安定下来。而且,这也是证明我们清白的最好机会。”
看着李默坚定的眼神,肖鹏咬了咬牙:“好!李工,我信你!你说怎么做,我配合!”
两人开始分头行动。李默负责“布置”一个王浩无法拒绝的“难题”,肖鹏则负责在关键时刻引导话题,并利用自己精通计算机技术的优势,准备好必要的“工具”。
李默找到王浩,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王副经理,最近可把我愁死了。”李默叹了口气,“数据平台项目,遇到了一个巨大的技术瓶颈。腾飞精密那边催得又紧,赵总天天找我谈话,我都快愁白了头了。”
“哦?什么瓶颈?”王浩有些意外,也有些警惕。他巴不得李默倒霉,但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一下。
“是这样,我们想对生产线的整体效能进行深度分析,特别是想对那几台进口设备的历史运行数据进行挖掘,找出潜在的优化点。”李默说道,“但是,那几台设备的底层数据格式超级特殊,加密程度很高。我们尝试了许多方法,都无法有效解析和读取。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王浩一听,心中一动。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掌握了部分进口设备的核心协议。李默主动示弱,这正是他表现的机会。
“哦?是吗?”王浩故作沉吟道,“进口设备的协议的确 很复杂,有些的确 是闭源的。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好像有点印象。当年我在研究红星厂那台老五轴机的时候,似乎接触过类似的技术。”
李默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惊讶和期盼的神色:“真的吗?王副经理!您要是能帮忙看看,那真是太好了!赵总说了,谁能解决这个问题,必有重赏!”
“这个……”王浩假意推辞了一下,“我也就是当年瞎琢磨过一些皮毛,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不过,既然李工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勉为其难地试试吧。”
“太感谢您了!王副经理!”李默“感激涕零”地说,“那……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去机房看看?”
“这个不急。”王浩摆摆手,“我先看看你说的那些数据样本,研究一下。这样吧,你把相关的数据文件拷贝一份给我,我晚上带回家研究研究。”
这正是李默想要的!他立刻将一些经过处理的、包含部分关键信息的“脏数据”拷贝到了一个U盘里,交给了王浩。
“王副经理,这里面有一些原始数据和日志,您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放心吧,李工。”王浩接过U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交给我好了。”
接下来的一天,王浩果然“废寝忘食”地研究起了那些数据。他不知道,这正是李默和肖鹏设下的陷阱。肖鹏早已在他的办公电脑上,悄悄安装了更高级的监控软件,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
晚上,王浩果然忍不住开始尝试破解那些数据。他利用自己掌握的逆向工程技巧,结合从红星厂老设备资料中获得的一些灵感,竟然真的找到了部分数据的结构规律,并成功解密了一小段关键参数!
他兴奋不已,以为自己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甚至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些技术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肖鹏早已通过监控软件,实时记录下了他解密的全过程,包括他使用的工具、输入的指令,以及最终解密出来的参数内容。甚至连他电脑屏幕上的每一个操作细节,都被完整地录制了下来。
就在王浩得意洋洋地准备将解密结果整理一下,明天去向李默和赵建明“邀功”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王浩有些警觉。
“王副经理,是我,肖鹏。赵总找您有点急事。”门外传来肖鹏的声音。
王浩愣了一下,但还是打开了门。肖鹏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焦急:“赵总说数据平台项目出了点状况,让您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趟。”
“哦,好,我马上就去。”王浩有些意外,但还是关掉了电脑屏幕上的解密窗口,拔下了U盘,跟着肖鹏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这间办公室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肖鹏在离开前,悄悄启动了一个程序,将他电脑屏幕上残留的图像和内存中的数据进行截图和保存。同时,他之前安装的监控软件,也已经将整个解密过程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王浩跟着肖鹏来到赵建明的办公室,却发现里面除了赵建明,还有李默和公司的两位保安。
“王副经理,我们等你很久了。”赵建明的表情异常严肃,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赵总,出什么事了?”王浩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赵建明冷笑一声,将一个U盘扔到王浩面前的桌子上,“你自己看看吧!”
王浩拿起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他昨晚解密数据的全部过程!包括他使用的工具、输入的指令,以及最终解密出来的、属于宏业科技核心技术的参数!
“这……这是……”王浩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这是什么意思,王浩,你心里清楚。”赵建明厉声道,“你利用职务之便,非法窃取公司核心技术资料,并栽赃陷害同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这时,肖鹏也出示了他从王浩电脑里提取的监控记录和操作日志,以及李默提供的、被王浩植入木马的电脑证据。
铁证如山,王浩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椅子上,语无伦次地辩解着,但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赵建明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信任有加,如今却堕落至此的下属,痛心疾首。他当即下令,将王浩移交公安机关处理,并立即免除了他的一切职务。
随着王浩的落网,笼罩在宏业科技上空的阴霾终于散去。李默的冤屈得以洗刷,他的名字,再次响彻整个公司。这一次,是清白的证明,是正义的胜利。
赵建明亲自向李默和肖鹏道歉,并当众宣布了对他们的嘉奖。他郑重地表明,数据平台项目将继续由李默和肖鹏负责,并将给予他们更大的自主权和资源支持。
经历了这场风波,李默在公司内部的威望达到了顶峰。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技术高手,更是一个有担当、有智慧、能够带领团队克服困难的领导者。
肖鹏也由于在此次事件中表现出的忠诚、智慧和勇气,得到了快速的提拔,成为了李默的得力助手。
而那位神秘的退休老员工陈师傅,在事件结束后,婉拒了宏业科技的盛情邀请和重金酬谢,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技术无价,良心无价。看到你们年轻人能把这个担子挑起来,我就放心了。”说完,便消失在了人海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李默知道,陈师傅的出现,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是红星厂的精神,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指引和力量。
绝境逢生,柳暗花明。李默站在宏业科技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生机勃勃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场胜利来之不易,未来的挑战依然严峻。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迷茫落魄的下岗工人了。他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价值和舞台。属于他的重生之路,才刚刚开始。